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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大比初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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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大比初戰

阿嚏!

站在點將臺上看底下初選的嬴寒山猛地打了個噴嚏。

“大將軍!”站在一旁的陸仁某噔噔噔跑過來了, 要給她找手巾,“臺子上面風太大啦,吹久了容易傷風, 您要不要下來”

她搖搖頭:“指不定是誰在念叨我……”

陸仁某收好手巾, 在她身邊站定了, 也抻著脖子往下看。他年紀小, 身上有傷,加上此前是以機動性見長的斥候兵,所以這次沒有參加大比。

照他的話說, 誰稀罕升官發財呢, 現在天天跟在將軍身邊, 給他個校官都不換呢。

有人逗他:“那給你個將軍你換不換”這孩子就很狡猾地抓抓頭發:“你先給我個將軍再說!”

將軍是大人物當的, 他想, 他離大人物還遠著。

前兩天是兩軍中的選拔,一萬人的海選看起來非常多,但實際上並不是所有什都出人, 相當一部分士兵只是看看熱鬧,自知進不去全營前五, 也就不去湊那個份子挨揍。

直到營級的五十進五, 才正兒八經動起手來。

從剛剛開始,嬴寒山就一直在註意著臺下的一個年輕人,他塊頭並不大, 身形是與嬴寒山自己有點類似的長條。

古代士兵營養條件普遍不好,如果一個人身上有一定的脂肪和大塊的肌肉, 一則證明他至少是家境中等以上, 二則他在戰場的生存概率會大幅度提高,所以士兵們都在努力讓自己的體形往這個方向發展。在要麽幹瘦要麽健碩的兩級差異中, 這種豹式的長身非常少見。

這是一種基因天賦,它意味著在保持基礎爆發力的同時舍棄了一部分防禦和戰鬥時的沖力,但提供了更好的耐久和靈活性。這種身形的人也一般會傾向於技巧性的武器比如嬴寒山自己的歃血刺梅。

那個年輕人剛剛打過一場,肩膀微微起伏著,頭發倒沒有多少汗濕,看他的神情,剛剛是他贏了。

“陸小孩,”嬴寒山戳戳身邊的陸仁某,“你去問問那個人叫什麽名字,在哪個營裏,贏了幾場了”

小親兵就飛快地從臺階上躥下去,噔噔噔跑到場上令官旁邊問一句,又噔噔噔跑上來。

“回大將軍!那人叫何箐,是丙營二什中的士兵,無職在身,已經贏了兩場,進了前十四人中了。”

說話間何箐已經用濕布擦了擦臉和脖子,停下圍觀別人的戰鬥再一次上陣。和嬴寒山預想的一樣,他用的是雙劍。用作替代的木劍應該和他原本的武器是一個制式,都比尋常劍稍短,輪起來如同月輪傍身,失去了長劍的距離優勢,又加上雙劍的操控難度增大,這兩把武器的應用非常考驗身法。

如果對手也是技巧性武器,那還在同類別競技中。但如果對方是純力量型,情況會覆雜很多,稍有不慎就會被一力降十會。而這一次站在他對面的對手,不僅明顯是個以力量見長的,還用了長武器槍。

那個拿長槍的軍士身上穿了件皮甲,甲還是半新的,和眼前這個年輕人光禿禿的衣裳形成鮮明的對比。入伍沈州軍的殷實人家不太多,這穿甲的軍士沒準是個低級軍官。

已經打過幾場,心浮氣躁的人全都被篩掉,剩下的人見面早就沒有互相叫囂挑釁的前搖,那軍官稍微對何箐點了點頭,握住槍微微俯身,擺出了應戰的姿勢。

何箐也肅然點頭示意,活動了一下四肢,他進入戰鬥狀態的動作很有意思,那是類似於拳擊選手的小跳步,只是這一個細微的動作嬴寒山就明白了他的意圖,下一秒手持長槍的軍官突然暴起,木質槍桿直沖他腹部刺去。

何箐借著跳步的彈跳力閃身躲開,雙劍繞身側挽出一雙劍花,這原本傾向於炫技的動作卻恰到好處地為他的移動防禦,劍影水一樣裹挾著游魚,他矮身避開一槍不中的橫掃,眨眼已經到了對方身側。

貼身戰鬥不是長槍的優勢領域,用槍的軍官立刻後退試圖和他拉開距離,何箐卻纏鬥得很緊,兩把劍兼攻兼防,一直把二者的距離拉近在一步半之內。纏鬥持續了幾招,那軍官仿佛力氣漸漸用盡,顯露出破綻來,他一槍右刺不中,左翼回防不穩,恰好給他閃出了一擊的空地。

“打他!”一直抻著脖子看的陸仁某也發現了這個破綻,情不自禁地叫出聲來。

嬴寒山把手放在他頭頂,往下按了一下,於是小朋友莫名其妙地點了一下頭。

“如果在戰場上看到蹊蹺的破綻,”嬴寒山說,“不論是對決還是兩軍軍陣對峙,都要花哪怕萬分之一秒來思考一下這是不是個坑。”

“嗳”

左邊那個回防的破綻是一個巧妙的陷阱,近身之下想要攻擊這個破綻就必定要用靠近軍官的那只手出刺,另一只手的劍不能回防也不能一起出招。那個軍官早有準備之下完全可以旋身避開,順勢轉到何箐背後,一槍拍在他背上。

真這樣的話,戰鬥就結束了。

何箐沒有中計,他做了一個假動作,向左邊一傾身體仿佛要出劍的同時,整個人卻躍開向著反方向出手。沒有那麽多思考時間,在假動作出來的一霎軍官就閃身避開,正對兩把迎面而來的劍,他倒退兩步,被架上脖頸。

何箐沒有再動,他立刻放下劍後退一步,那下級軍官看著也輸得心服口服,對他一抱拳下去了。

陸仁某眼睛睜得大大的,這孩子頭腦本就活躍,懂得在婆娑訶城外疏散百姓,對於戰鬥的領悟力也不低,他很快意識到這次交手裏的門道,有點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將軍不教我的話,”他說,“沒準我以後戰場上遇到這樣的就要嗚呼咯。”

嬴寒山沒有再應,她頭腦裏出現了另一個問題。

這是一場很精彩的打鬥,雙方懂得在戰鬥招式中使用陷阱,顯然二者都是練家子。這樣的士兵,在整個沈州軍中占比是多少呢即使不能做到這樣訓練有素,能理解這個打鬥技巧的,在沈州軍裏又占多少呢。

占比不會很樂觀,但這是古代軍隊的常態。

非精銳的士兵們就是被給予了兵器的農夫,學習了一點戰鬥技巧,能聽懂號令,懂得跟著陣型沖鋒。他們其實沒什麽思考的能力,在戰場上不思考,在操練和休息時也不思考,那些開始主動思考的少數派,只要有運氣不死在戰場上,都會開始晉升。

古來如此,將驅兵如驅獸,沒有哪一本兵書說將領要教會士兵思考,提高士兵單兵作戰和不同條件下的應對能力。

古代士兵在軍團中不是人,不會讀,不會寫,仿佛沒有理解力,做什麽甚至要靠鞭子抽。

但嬴寒山知道“現代軍隊”這個概念。

在這場大比舉辦之前,她短暫地與系統聊過一個構想,在談及戰爭和殺傷時系統還是願意正經說話的。

“有沒有可能,”嬴寒山說,“在古代戰爭中使用現代軍事構想,比如三三戰術,原本用來抵禦密集火力封鎖,現在可以用來抵禦密集弓弩投射,投石,也可以在敵眾我寡時拉平人數劣勢。”

“那宿主得保證三三裏的‘三’是三個人。”系統近乎冷酷地回答。

“不然呢,三個鬼嗎”

“三頭豬。”系統諷刺地回答。

現在嬴寒山有些明白系統在諷刺什麽了,三三戰術建立在單兵素質較高,可以以三人為小單位形成作戰集團的基礎上。古代哪有這種素質的士兵,他們很大可能連三三制是什麽都聽不懂,強行把它應用在古代只會導致陣型全無,一盤散沙一觸即潰。

如果她想要應用現代軍隊構想,她需要幹一件只有可能只有瘋了才會幹的事情。

但這件事有人幹成功過,她知道這是一條可以向前走的路。

底下已經又打過兩場,嬴寒山回過神來,何箐還站在那裏。他扭開一壺水倒在自己頭頂,用力甩了甩頭發。

“打得怎麽樣了”嬴寒山問陸仁某。

“真厲害啊!”陸仁某踮著腳尖往下看,“這個小哥不是第一,就是第二了。”

每個營的前五名都能進入兩軍大比,現在晉級是一定的,最後這場打鬥看起來就更像是一種榮譽爭奪。何箐擰幹發髻走上比武場,對面來的對手讓他身形停頓了一下。

嬴寒山也楞了一下。

那是個白門人。

他沒有著上衣,赤著脊背,能看到後背黑色與赤色的紋身花紋。白鱗軍總體戰鬥力強於淡河和踞崖關士兵,白鱗軍中的白門人則是更核心精銳力量,這是場毫無疑問的惡戰。

雙方站定了,那個白門人突然向著點將臺回過頭來,嬴寒山看到一張有點熟悉的面孔,他突然從殺氣沈沈變成了歡快狗子,對著嬴寒山招手。這是林孖蒿城水戰之後第二批帶來的白門人,也跟著第一批一起叫她姨媽,這一批正在上升期,基本上都是下級軍官,倒的確有來參加大比的理由。

嬴寒山心念一動,呼嚕一把身邊陸仁某。

“走,陸小孩,”她說,“我們下去看。”

走下點將臺到校場旁邊時,兩個人已經打起來了。這場比武沒限制武器,那個白門人十分取巧地上了鉤爪。

“戰場上哪能用這種東西。”陸仁某小聲咕噥。

“白鱗軍用這個在柏鹿渡口斬了一個副將。”嬴寒山沒什麽意見,“戰場上什麽都能用。”

一天大比已經接近尾聲,現在對決雙方體力都消耗得厲害,勾爪的好處一是幾乎不在武器上消耗體力,二是沒有非常成體系的應對方式。

對方的武器怪,我的武器比對方還怪,防不住就死,差不多就是這個思路。

面對對面的白鱗軍,何箐謹慎了不少,他沒有像是上次一樣貿然靠近。鉤爪是半個軟武器,橫掃面積廣,兼有鞭和槍兩種武器的一部分特性,不管是被甩到還是被纏住,都會導致戰鬥結束。

那個白門人的戰術也很單一,嬴寒山甚至覺得他有點像是在捕捉寶可夢,失去水面和地形掩護之後,鉤爪就只剩下簡單的走位,橫掃和直擲。雖然簡單,但在雙方都已經十分疲憊,且敵人不熟悉這種武器的情形下,幾乎沒有突破口。

眼看幾次鉤爪都擦著何箐的肩膀和後腦過去,他額頭上已經開始滲出汗水。發覺對手體力已經快要透支,白門青年猛然投出一爪,呯地拽飛了他左手那把短劍。

情勢急轉直下,只剩下單手短劍的何箐無法兼備攻守,白門青年的攻勢也淩厲了起來,他一面用勾爪牽制他右手,隨時準備再次繳械,一面整個人欺上來把他逼向校場邊緣。

一旦雙手劍都脫落,何箐只會被勾爪逼得滿場躲最後累倒,他一面躲閃一面飛快跑向自己被打落的劍,勾爪已經先一步而至把它掀出場外。

勝負似乎已經定了。

就在勾爪又一次掃向何箐時,他反常地沒有躲,而是箭步上前用手臂做軸承,纏住了那支勾爪,順著慣性撲向那個白門青年,兩個人一起撲倒在地,翻滾了幾下,抽不出勾爪無法反抗,最終還是何箐把手裏的劍壓在了他脖子上。

“裏這樣真打起來胳膊要無誒。”白門青年舉起手表示自己輸了,但還是指了指何箐胳膊上纏著的鉤爪。

“胳膊換命了,值得。”何箐對他笑了笑,爬起來。

令官走到何箐身邊,宣布他是這一營的第一名,年輕人抹了一把臉上的土,露出微笑來。目光突然掃到在一邊站著的嬴寒山,他一楞,合手下拜:“小人何箐,拜見大將軍。”

“免禮。”嬴寒山做了一個擡手的姿勢,過去虛扶他。

在這個瞬間,她留意到,這個青年人很不自然地摸了一下自己中衣蓋得很嚴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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